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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4月22日 星期三

記一段青春歲月

乍見W,心裡猛然一驚,天涯此處竟有容貌神態都如此相似的人。

這幾天,我無法克制自己不想。
想許多年前的一段青澀歲月,想當年一個沈默又孤獨的身影, 一張似笑非笑的的面孔,和隱藏在遊戲人間的外表下,一抹細膩溫柔。

大一那年我和Lin相遇。
輕狂年少,初為新鮮人的我們,議論的多是國家、社會、理想、抱負。但少數另一群人如他,卻總帶著稚嫩的「市儈」味,冷眼旁觀。
所以
即使週遭的朋友都不看好, 即使我們都不屬於對方的圈子,也知道走下去前途茫茫。 但我們還是很固執得共同走了一小段路, 這段路雖然短暫,對我而言,卻是很難磨滅的回憶。

忘了不同調的我們是怎麼熟絡起來的。
大概是一夥人興起去他家打牙祭吧。 前一天剛才聊完各自所好,當天,他不經意的端出紫得發亮的葡萄,又手忙腳亂得弄起醉蝦和燒酒雞。簡單如此,卻輕而易舉的打動了不諳情事的我, 而後我們真是發展出純純又蠢蠢的戀愛。
記得交往的那年暑假,他拼命在家俱公司打工賺錢, 然後有一天,很神氣得騎了一部破爛摩托車來家裡找我。 媽媽沒說話,只是冷眼旁觀,至少她向來少根筋的女兒,有了難得的「仰慕者」,哈!
一整個假期,我們踏過很多地方,走過很多路,我一遍又一遍聽不膩他錄了整卷 DON MCLEAN 的 "And I Love You So" ...也許說不上兩情繾綣,但倒也是兩小無猜。

不過,二個不同世界的人終究難有交集。
他出身本省家庭,稱不稱得上「世家」不知道,卻顯然有難以擺脫的束縛。
所以,重點是:外省、小康、軍人家庭出身,單純、木訥又不善應對的我,顯然無法符合他的「理想」。
最後,蠢蠢的他說:「我想…你老了以後一定跟你媽媽一樣「胖」,所以…我們分手吧!」
我猜,他一定沒想過這個現在看來蠢到家的分手理由,在當時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,是多麼大的否定和打擊。

生平第一次翹課,我躲進花蓮重重的山巒霧氣裡,像所有小說裡失戀的女主角,不能吃不能睡,消瘦、憔悴…。
我不斷問自己,問天主,
難道「初戀」必然苦澀?「成長」一定得痛得如此深刻?
一星期後,再回到校園,我們的眼光不再交會,也各自在圈圍外再架起柵欄。我一頭栽進鍾愛的廣播工作,他似乎也努力等待那個可以幫助他少奮鬥十年的女孩。

畢業後,我走進公職,一年嚴格的受訓生涯,讓我無暇他想。
我知道他曾經找過我,是念傷我太深,或是敘舊,不得而知。
但我們終究緣淺,陰錯陽差,待我見到信,已經是約定的兩星期後。

從此,我們不曾再見,一別經年。
即使每次的同學會,聽說他也不曾現身,或是留下任何消息。

我常想,不知道他現在可好?是否如願真的少了十年奮鬥。
無論如何,當年的他一定也有某種掙扎吧。
然後,我也寧可這樣想:
其實,我們根本不曾走進過對方的世界,
只一時興起於全然不同的「背景」和對「愛情」的憧憬。
往好處看,也許他早已能預見台灣這些年來的省籍紛爭,
也早能體諒我難為商人婦的個性。
倒是那一方「文臣硯」我帶在身邊多年,也算是悼念這一段青春歲月。
(21/04/2009)

2008年9月12日 星期五

中秋節要快樂ㄟ (2008)


今年做了二種廣式月餅,分別是「鳳梨」(小的)和「桂花豆沙」。可惜一年才做一次,功力沒有精進。

至於另外那一款,是市場上正熱的「金月娘」(聽說永和王師父最有名,現在sogo也開賣了喔。)

「金月娘」其實就是有經「修飾」又有「內涵」的綠豆碰啦,不過我找到的食譜量太大了,一次要做七十個,幸好有兒子幫忙,晚上終於完工了!準備明天分送給今年曾經幫助過我的朋友們。

好累啊。不過,一定要祝大家「中秋節快樂」ㄛ。

2007年10月7日 星期日

如果有一天,天不再藍…

每到春天種子飛揚的季節,也是「花粉熱」季。定居此地六年,我雖不能倖免,但症狀還算輕微。

今年的春天來得早,春風剛起,我就常覺得眼睛乾澀疲倦,一直以為是老化和過敏的問題,沒想到一個月前情況急轉直下:早上必須「撥」眼見日,視茫茫如在五里霧中,週遭景物如夢似幻。中午以後,眼睛嚴重畏光,原本是「巧笑盼兮」的「明眸」,一下子縮成了白晝裡的貓眼般,細狹空洞。到了晚上,雙眼疼痛如針紮,那痛深入靈魂深處(一點不誇張),不可名狀。我痛得嘶聲吶喊,看得兒子們觸目驚心。

由於適逢週末,求醫無門,之後兩天,視力盡失。星期二一早看了家醫,初診說是白內障。(醫生說,不可能啊,你才幾歲?)至於疼痛嘛,外傷、發炎、感染都有可能(真是白問)

幾天後進一步轉專科醫生檢查,原來是嚴重的乾眼症,眼球表面已如乾枯失水的菜葉,萎縮嚴重(後來據台灣的醫生說,重症期加上隱形眼鏡的穿脫,角膜更是千瘡百孔,慘不忍睹)。聽說致病的原因很多(諸如環境、壓力、年齡或用眼過度等等),治療上卻除了不斷點「水」滋潤,只能放鬆休息。


沒有了視力,才發現那絕不是玩玩「捉迷藏」,或唱唱「拒絕再看」可以比擬。

那是種無法掙脫的不自由:眼前總是灰濛濛的陰暗,再大的東西也只識其形,不見其貌;行走時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非得步步為營。我性急,總怒得在屋子裡跌跌撞撞,弄得聲響四起,驚天動地;無意間拾起幾行字,死命的貼在眼前,卻只見紙上虛無一物,仿佛那些平常熟悉的一點一捺,就這麼憑空消失。於是恐懼、失望、憤怒、自憐種種複雜的情緒不斷叢生交錯。

真的絕望無奈了,只好閉上眼,尋向心底深處,在無邊的黑暗裡,捕捉微弱的光,而後擴大再擴大,讓自己行走坐臥在記憶裡熟悉的角落。

好在最慘的日子沒有捱太久,新一代的人工淚液在短期內就發揮了功效,努力「灌溉」的結果,一個星期後,情況終漸好轉,視力雖仍微弱,但畢竟能自由行走,勉強閱讀。恢復期間,我在每天有限的時間裡拼命似的看完了三、四本小說,還做了廿四個小月餅。這絕不是逞強,強大的動力來自於深沉的恐懼,害怕從此真的不能再看,再讀,再隨心所欲,恣意馳騁。

現在每天早上當我將醒未醒之際,我總用力的祈禱,希望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,世界不由黑暗統治。

嚐過知酒醇,愛過知情深,沒有親身經歷過的經驗,任誰也說不出個中滋味。

平時倦了,累了,閉上眼,以為自己真能「眼不見為淨」。一旦真的視力盡失,才深切體會「處無底深淵般的求助無門」。

此刻,院子裡稀鬆平常的瓜葉菊正各展嬌媚爭奇鬥艷,五彩繽紛的顏色,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了。

失而復得的喜悅,讓我忍不住分享的衝動。 兒子體貼的為我放大電腦上的字,讓我可以輕鬆的收信、閱讀。


朋友們,請一定要保重呵。

祝朋友們 中秋節快樂 (2007)


其實本來不是真的愛吃甜食,其實又甜又膩的「月餅」也並不真的那麼教人想念。但就像離鄉後的五月節裡,就算不包粽子(其實是不會包),也要炒上一大鍋油飯。對於食物的眷戀,說穿了不過是感情作崇罷。

今年我早早就央求家人不要再給我寄月餅了,郵費昂貴不說,我們對「禮盒」的後續價值,可能更甚對其內容的興趣。我對姐姐們說,給魚吃,不如教釣魚,改天我來學著自己做。不料月餅免了,我卻在某個清早收到姐姐們寄給我的驚喜,那是個塑膠的月餅模子,一兩半,做小巧的廣式月餅正好。模子很簡單,操作方便,顯然是為初學者設計的,姐姐們說,好好「享受」吧。

原本我真只是說說算了,加上最近犯眼疾,視力模糊,行動遲緩,廚房一切停擺。但看著那模子,偏又忍不住手癢。於是,一天早上,兩眼濛濛稍能識物,送完孩子,火速衝進廚房,把握一天裡短暫可以辨物的時間。
材料一一數來,豆沙是前兩天就做好的(本想做我最喜歡的桂花豆沙湯圓),麵粉、蜂蜜、鹹蛋黃 ( 好在冰箱裡還有朋友送的鹹" 雞" 蛋),最重要的食譜已好整以暇的掛在網路上。萬事俱備,接下來洗蛋黃、包豆沙、做漿皮,包 、整形、入模壓花,再刷上蛋黃進爐,不知不覺竟是一個大半天。
待月餅出爐,滿室生香,迫不及待的拍了照 E 給台灣的家人。二姐問我玩得開心嗎,我說目前只是享受「氣氛」,不知滋味如何。

下午兒子回來,我興奮得撿了個「瑕疵品」給他們分享,他倆驚喜之餘笑說,媽媽,你這個月餅也太「健康」了吧。我一看,果不其然,減糖少油的豆沙鬆散不成糰;擔心膽固醇,一個鹹蛋黃一分為三(其實也是數量有限啦),雞蛋黃本就乾澀,指甲大的分量,如果不說,看來真像顆豆子;月餅的皮薄多,我生手生腳的弄得豆沙外現。原該是隆重滑潤的廣式月餅,硬生生的讓我做成了「紅豆椪」,好在浪泊在外,舌頭神經都已磨得粗糙單調,「紅豆椪」就「紅豆 椪」吧。

不過,三天之後,餅皮回油,蜜香四溢,現在放在這裡「應景」,好像也蠻像回事的。
祝朋友們 中秋節快樂。

2007年9月25日 星期二

今夕何夕


明月幾時有?把酒問青天。
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。
我欲乘風歸去,又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。
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間!
轉朱閣,低綺戶,照無眠。
不應有恨,何事長向別時圓?
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。
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。

2007年5月17日 星期四

Home, Sweet Home….

Corinne即將遠行,Liz考慮遷居,於是週末約了一起去參觀 Corinne的家。老實說,認識好多年,其實我多只窩在Corinne的廚房喝咖啡,除了去年才發現的Fijoa樹,屋裡屋外我也不很熟,只認得Corinne的家位在馬路後進,沿著碎石子鋪成的車道前行,好奇翻牆探頭的,是鄰居的果樹,此時碩大的橘子和葡萄柚正結實得壘了一樹,雖仍青澀,仍令人駐足。石子路的盡頭,小巧的房子端坐在由檸檬、葡萄和無花果裝點著的偌大院落裡,院子後方有圈好了的雞舍和菜圃,一旁是磚砌的窯,用來烤雞、焢地瓜正好。再仔細一瞧,原來週日作彌撒的教堂也只一牆之隔。進了門,屋子裡簡單的傢俱排放整齊,用「窗明几淨」來形容恰好。前後轉了一圈,Liz說,「好一個cozy (舒適自在) 的房子。」

咖啡正香,大夥兒圍著桌子坐了下來。Corinne說,這房子有五十年了,地大屋小,且正坐中心,和四周鄰居都不遠不近的保持著點距離,這是典型的老式建法,不像現在新房子土地分割得愈來愈小,縱然摩登新穎,卻少了自己的空間。Liz接口說,「可不是,新屋住起來總覺得空洞,想是少了屋子的spirit吧」。「怪哉!難不成,吸引人的老房子總有「傳奇」可說?」我念頭剛起,彆著笑,還來不及反應,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,「可不是嗎,就是這『spirit』折磨得我好不辛苦。」

去年初,為了孩子們上學方便,我們決定遷居河東。跟著仲介看房子,有的屋況太差,有的雖新,但要不是大小不合適,就是「感覺」不對,直到走進Crosby路上的新家。
房子是原屋主Atwell夫婦二十年前購地自建,請人畫圖施工,房子蓋得趣味盎然,花園也玲瓏可人。而室內在Atwell太太廿年來的巧手「經營」下,溫馨雅緻,綠意處處。三房不大,但廚房一角延伸出的早餐廳,別有巧思。兩面大窗把花園景緻一併延攬進屋,陽光透過挑高的玻璃流洩一室,對於住慣公寓的我們,這裡簡直美得令人驚奇。

搬家當天,老太太淚流如洗,老先生一臉沈重,他們從澳洲趕回來幫忙的小兒子一面溫柔的安慰母親,一面尷尬得跟我說,「二十年來,他們愛這房子就像愛兒孫一樣,若不是想赴澳洲團圓,二老其實是不忍心離開的」。我攬著老太太的肩,了解的點點頭說,「我可以體會這樣的心情,因為我也是戀家的。」

交屋的過程在淚水和擁抱中畫下句點。遷入後,我們真是「紮實」的感受到Atwell的「緩慢優雅」,也體會了不同文化(年齡?)的生活差異。
一是這房子當初設計的就是「退休房」,所以環著房子和籬笆的四週都規畫了不同大小的花園用地:花草樹木隨季節榮枯,雖然賞心悅目,但要動手整理,除了時間,更要知識,對於不諳園藝和植物屬性的我來說,備感無助,我常皺著眉,不知如何「下手」,最後索興一股腦兒 -- 全剔了。
二來洋人好日曬,所以客餐廳一整面牆足足開了七、八個大窗,另三間臥房,也都雙面採光。有日照雖好,但傢俱難找定位不說,更苦了我這「忘性」進步神速的「老」太太,要出門,總要把屋子巡個四、五趟還不能放心。
此外,就算花園可以不做,窗子也不必全開。最大的考驗還在於「壯志難伸」。家裡除我之外都是男丁,兩個發育中的男孩就像是深山野地裡的豺狼虎豹,永遠虎視眈眈的盯著廚房,守著爐灶。新家的廚房簡單小巧,電爐也不比過去瓦斯來得迅速方便,兒子的眼神不時從廚房門口瞟來,常教我不由自主的背上一陣緊張。以前大火快炒,現在要細火慢燉,以前做豆漿,黃豆論公斤算,現在做出來的不過一頓的量,以前為孩子張羅三餐是我最大的趣樂,現在一想到任何「道具」要隨用隨收,就意興闌珊。失去了廚房裡揮灑的自在,似乎也失去了做「母親」的樂趣。
尤其嚴重的是老夫妻二人酷愛乾淨,走到那收到那,老先生臨去前不忘叮囑我:不要在洗手上擦指甲油、記得浴室和流理要常常刷洗、面、鏡子要勤擦拭才不會留水痕、浴室要常透氣才不生霉,壁紙髒了要勤洗…。當時不經意, 一旦進了門,才發現真擺脫不了這些好心的叮嚀。整理、洗滌,彷彿一點都不得偷懶。
於是,生活的節奏不復以往,連在屋子裡走路都快不起來。

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真不能適應,也覺得好「辛苦」,我喜歡這個房子的質樸,但卻無法再用自己的方式過活。旁人無法瞭解我的憂,家人朋友問我當時為什麼愛上「它」,我只能說,是老先生的剛直,所以房子簡單明朗的線條外觀吸引了我,而Atwell太太細緻裝點出的色彩和滿室溫馨,撫慰了我流浪疲憊的心。但「它」究竟不是我的style。就像「字」有楷草,「畫」有工筆寫意,以我粗落的個性,我要的其實不過是個可以隨意揮灑的空間,可以懶散,可以不羈。

兒子說,媽媽,看來Atwell精神常在,我說 can't beat them, 現在我試試 join them 吧。 就像Liz的哲學,住不同的房子,體驗不同的心境和生活步調,看看能撐多久囉。

2007年4月26日 星期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