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天,我無法克制自己不想。
想許多年前的一段青澀歲月,想當年一個沈默又孤獨的身影, 一張似笑非笑的的面孔,和隱藏在遊戲人間的外表下,一抹細膩溫柔。
大一那年我和Lin相遇。
輕狂年少,初為新鮮人的我們,議論的多是國家、社會、理想、抱負。但少數另一群人如他,卻總帶著稚嫩的「市儈」味,冷眼旁觀。
所以,即使週遭的朋友都不看好, 即使我們都不屬於對方的圈子,也知道走下去前途茫茫。 但我們還是很固執得共同走了一小段路, 這段路雖然短暫,對我而言,卻是很難磨滅的回憶。
忘了不同調的我們是怎麼熟絡起來的。
大概是一夥人興起去他家打牙祭吧。 前一天剛才聊完各自所好,當天,他不經意的端出紫得發亮的葡萄,又手忙腳亂得弄起醉蝦和燒酒雞。簡單如此,卻輕而易舉的打動了不諳情事的我, 而後我們真是發展出純純又蠢蠢的戀愛。
記得交往的那年暑假,他拼命在家俱公司打工賺錢, 然後有一天,很神氣得騎了一部破爛摩托車來家裡找我。 媽媽沒說話,只是冷眼旁觀,至少她向來少根筋的女兒,有了難得的「仰慕者」,哈!
一整個假期,我們踏過很多地方,走過很多路,我一遍又一遍聽不膩他錄了整卷 DON MCLEAN 的 "And I Love You So" ...也許說不上兩情繾綣,但倒也是兩小無猜。
不過,二個不同世界的人終究難有交集。
他出身本省家庭,稱不稱得上「世家」不知道,卻顯然有難以擺脫的束縛。
所以,重點是:外省、小康、軍人家庭出身,單純、木訥又不善應對的我,顯然無法符合他的「理想」。
最後,蠢蠢的他說:「我想…你老了以後一定跟你媽媽一樣「胖」,所以…我們分手吧!」
我猜,他一定沒想過這個現在看來蠢到家的分手理由,在當時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,是多麼大的否定和打擊。
生平第一次翹課,我躲進花蓮重重的山巒霧氣裡,像所有小說裡失戀的女主角,不能吃不能睡,消瘦、憔悴…。
我不斷問自己,問天主,難道「初戀」必然苦澀?「成長」一定得痛得如此深刻?
一星期後,再回到校園,我們的眼光不再交會,也各自在圈圍外再架起柵欄。我一頭栽進鍾愛的廣播工作,他似乎也努力等待那個可以幫助他少奮鬥十年的女孩。
畢業後,我走進公職,一年嚴格的受訓生涯,讓我無暇他想。
我知道他曾經找過我,是念傷我太深,或是敘舊,不得而知。
但我們終究緣淺,陰錯陽差,待我見到信,已經是約定的兩星期後。
從此,我們不曾再見,一別經年。
即使每次的同學會,聽說他也不曾現身,或是留下任何消息。
我常想,不知道他現在可好?是否如願真的少了十年奮鬥。
無論如何,當年的他一定也有某種掙扎吧。
然後,我也寧可這樣想:
其實,我們根本不曾走進過對方的世界,
只一時興起於全然不同的「背景」和對「愛情」的憧憬。
往好處看,也許他早已能預見台灣這些年來的省籍紛爭,
也早能體諒我難為商人婦的個性。
倒是那一方「文臣硯」我帶在身邊多年,也算是悼念這一段青春歲月。
(21/04/2009)